|
|
部队的枪械管理是非常严格的，尤其是严禁私自运用枪支打猎。 军人，对于枪支的喜爱，是按耐不住的，我就特别的喜欢枪。只是因为兵种的原因，一年也摸不到一回枪。后来就好了，当兵的第三年，我告别了潮湿的坑道机房，来到了特别艰苦、闲散却又风光旖旎的微波站，那是神农架林区的腹地。
神农架的动物资源是十分丰富的，种类繁多。既有国宝级的动物华南虎和金丝猴，也有神农架林区独有的一些白化动物，比如白熊、白猴、白獐、白乌鸦、白鼠和白蛇，等。就我的判断，神农架白化动物，和神农架特有的地理环境有关系。因为一个物种偶然的变异，基因保留下来，遗传给子代，是完全可能的，但是不可能一群不同种类的动物，都是偶然进化、自然选择的白化结果。因为白虎、白蛇和白乌鸦，是完全不同的种属，这就确定了，神农架白化现象，与神农架的环境、空气、土壤和水源，有着必然的联系。
微波站的设立，必须在高山上，因为在过去，中国的通信技术比较落后，还没有卫星通信，微波的传送，是直线的，不能有障碍物屏蔽。现在的通信技术发达了，一部手机的功能，就可以超过过去一个通信连的全部，这就是科技的力量。
每天站在微波站营房前的平台上，鸟瞰、俯视着远方，群山起伏，白云袅绕，绿树葱葱，茅草茵茵。左边的山脊上，是茂密的树林，树木不是很粗，因为我们的微波站地势太高，煤炭运不上去，我们生活做饭的燃料，就是取自它们。而右面的坡下，是浓密的灌木林。下去一段山坡，几百米处的左前方，就是一条灌木和茅草掩隐的小路，那是动物们常年行走踩出的路径。你要是四处巡视，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，就必须小心翼翼，提高警惕。经常会听到林子里、灌木丛中，有着悉悉索索的声响，那是獐子和麂子，在林间穿行觅食踩踏在干燥树叶上的声音。动物们固定地走在经年累月趟出的小道上，这是它们自己的路，为了安全，原路去，原路回。有时候还能看见野猪，最大的有一百多斤，听见声响，就快速地没入密林；还有豪猪，一种浑身长满长长尖刺的动物，喜欢吃果实和富含水分的植物，山民的玉米地里最多，觅食之后，就藏在地下的洞穴里。
我见到的最多的动物，就是獐子和麂子。獐子是一种哺乳动物，又叫麝鹿，形状像鹿，只是个头较小，身体上面是黄褐色的毛，腹部为白色，毛较粗，没有角。獐子身上最著名的，就是麝香，是雄獐子的肚脐和生殖器之间的腺囊的一种分泌物，有特殊的香气，是珍贵的药材。我曾经见到一些山民，在山下公路的路口处，兜售獐子的肉和麝香。獐子主要栖息在多岩石的针叶林地带，以地衣和灌木枝叶为食，它们多在早晨和傍晚活动、觅食。獐子的性情孤僻，胆子特别的小，多是单只的活动，速度非常的快，听到一点声响，就会急速的跑掉。麂子长得和獐子差不多，就是身材更小一些，有二十多斤重。雄麂子有一对尖尖的、漂亮的短角，角干向后伸展，角尖内弯，有着一圈一圈的箍，像是年轮一样，我现在还珍藏着一对。
如果你不发出声响，蹑手蹑脚地转过一个山包，突然出现在一片开阔的山间平地上，在倒伏的茅草丛中，你就会看到狸猫，可能是一只，也可能是两只，耳朵长长的、尖尖的，吃惊地立起身子，警惕地望着你，然后，马上机灵地消失在草丛中。有时候，你还会碰见可爱的金猫，一个天然的杀手，喜欢在地面上捕食，主要是捕食老鼠、野兔和小鸟，甚至还有麂子。金猫是一种非常漂亮的猫科动物，善于爬树，听觉很好，是猫类中最为灵活的一种，它的性情勇猛，有一次，我曾经远远地看见金猫在扑食一只老鼠，一个跳跃扑上去，两只前脚的爪子就掐住了老鼠，干净利落，也就是二、三秒钟的瞬间。
在山间营房的周边，经常看见野猪。有时候，可以看到孤独的大野猪，在山间游荡；也可以看见一群一群的野猪，其中几只大猪，带着几只小猪，在有着茂盛植被和果实的林间觅食。它们不时地抬起头来，警觉地环顾着周围。为了生活方便，我们在屋后左侧的山坡上，一块有着薄薄黑土的地方，开垦了一块菜地，不大，也不规则，有三十来个平方。又托人弄了一些蔬菜的种子，主要是一些青菜之类，还有胡萝卜。有一天，秋天的一个夜晚，差不多已经到了午夜了，就听到屋后那菜地的方向，传来了哼哧哼哧的声音，噪杂声一片。坏了，我们知道，肯定是招了野猪了。我们虽然有枪，虽然有手电筒，但是黑灯瞎火的，也没有敢出去。第二天早上一看，菜地里，一个菜毛也没有了，全都让野猪给吃了，干干净净的。野猪不仅仅吃菜的叶子，而且也吃菜的根茎。野猪的这一次夜晚的偷袭，害的我们好几天没有菜吃。
从春天开始，林中和茅草间，小鸟就多起来。路边的草丛里，有一种很小的小鸟，也不怕人，有拇指大小，不知道叫什么名字。我曾经多次地观察过这种小鸟，粉绿色的羽毛，“啾啾” 的叫声，很是好听。它们只在草丛中生活，吃一些嫩叶和草的种子，偶尔飞到灌木林中。神农架，还有一种猛禽，是一种小型的鹰，经常看到它们在蔚蓝的天空中翱翔、盘旋，发现动物后，快速地俯冲下来，准确而坚定地扑食一些小型的动物和其它的小鸟。有时候，那鹰，也站在高高的树枝上，像是一个战士，四处环顾，在视察着自己的领土。这是一种非常漂亮、威武的鹰，黑黑的、弯弯的尖嘴，黄色的鹰爪，全身的羽毛黑白相间，层层叠叠，俊逸非常。
一年到头，夜晚，微波站大功率的白炽灯，都是亮亮的。因为有长明的灯光，飞蛾就多起来，尤其是在夏、秋季节，那飞蛾，纷纷扬扬的，铺天盖地的，有成千上万只，漂亮极了，色彩斑斓，有几十种。最多的，是一种大大的蛾子，深褐色的，两片羽翅上，是两只大大的像是眼睛一样的图案。那一些蛾子，环绕着白炽灯，上下飞舞着。因为是趋光的生物，撞在灯泡上，发出当当地声响。早上，死去的蛾子，有一大片；还没有死去的蛾子，在地上扑腾着，上下翻滚着。在微波站，我们也养了鸡和狗，那鸡，因为蛾子，每天都吃的饱饱的，因为蛾子的营养丰富，下着的鸡蛋，从不间隔。还有那一只狗，一只黄颜色的土狗，不大，也吃蛾子，先吃地上的，有时候，那只狗，还会跳起来，用嘴歘住一只正在飞舞的蛾子，嚼一下，就吞下去。那一只狗，长得很胖，而且特别的灵活。
打猎是违反部队纪律的，虽然知道，也偷偷地做，为此，还差一点受了处分。微波站配备有枪，子弹也有，但是，在连队领取时，是有备案的，不能动。因为山上的动物太多，早就想，弄一些子弹，打一只野猪，或者獐子、麂子之类。一方面，我们改善一下伙食，另一方面，也可以送给连队一些，是好事，何乐而不为呢。正好，有一次去连队办事，一块到了长清的战友张立朋处，他是二连的文书，保管着枪械，给他要了几发子弹。
那两天，微波站没有其他的同志，我就天天扛着那只半自动步枪，在宿舍的附近转悠，林间沟壑，茅草丛中，小心地搜索，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动物。然后，我又顺着山脊向东，沿着那动物趟出的一条小路，走了有一千多米，在一个山梁上，看到对面的斜坡处，有一只大野猪，正在低头觅食，灰色的，有一些白。可惜太远，中间是很深的沟壑，子弹的射程也不够，即便是打着了，也拿不回来。但是，我还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，匍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处，瞄准，开枪。那野猪听见声音，一下子就不见了。
在宿舍右边山坡的灌木林边，有几块突起的岩石，那是一个很好的隐蔽的去处，一天的傍晚，我刚刚地走到那儿，就发现了一只褐黄色的麂子，匆匆地在灌木林中穿行。我屏住呼吸，在石头的一个凹处，打开枪的保险，瞄准，一枪就把它撂倒了。这是一只雄性的麂子，有着漂亮的角。然后拖回宿舍，剥了皮，炖了一大锅。那是真正的野味，香极了，扑鼻的香味，弥漫在宿舍和山间。我没有忘记麂子的角，将那一对漂亮的角，放在窗户朝阳的台面上，晒干，然后，珍藏在我的那一只柳条包中，直到现在。
过了一天，正好，团部的几个人来了，到微波站检修设备，一看到我打的麂子的肉，高兴死了，我给他们每个人都盛了一碗。中午都吃饱了，一位瘦瘦的技师，姓李，还跟我嚷嚷着，要再啃一块骨头。
可是，后来，坏事了，我私自打猎的事，连队知道了，可能是一位姓董的技师告的密，那美味的麂子肉，他也吃了好几块。连长把我叫到连队，批评了我一顿，还要我在连队的大会上做检查。没有办法，做检查就做检查呗，谁叫咱违反了纪律。我写了一份检讨书，在连队的大会上，谈了谈我打猎的错误，讲了讲打猎的经过，还捎带地描绘了一下山上的风景。我的一位一个连的、现在在济南一家银行工作的战友，程绍山，每每见到我，就讥讽我，“你那是写的检查吗，那是散文”。
我始终没有讲，那几发子弹是如何来的，如果说了是张立朋给的，他也可能受处分。
|
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