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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-4-11 10:07: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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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当兵神农架之三:竹林,篾匠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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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 神农架盛产竹子,箭竹和毛竹。一片一片的,多的地方,就像是竹子的海洋。
  山间林中,散落着稀稀落落的茅屋,那是山民的村居,多是傍竹而居、傍林而居和傍水而居,三三两两的比邻,没有大的群落,很少有超过十来家的。中午和傍晚时分,屋脊上土制的烟囱,缓缓地升起白色的炊烟,袅袅的烟雾,没风的时候,垂直地升向天际,有风的时候,淡淡地、飘渺地弥散在林间和茂密的竹林中,散发着竹木燃烧后特有的味道,充满着山野的、生活的气息。
  偶尔也会和山民打交道。因为交通闭塞,经济不发达,现有的、丰富的林区资源,还没有充分地利用和开发,山民们的生活,仍旧贫困。经常有山民,到我们的营区,说一些好听的话,索要一瓶柴油,点起夜晚的油灯,以此减少一些个人购买煤油的费用。
  我特别喜欢竹子,而且喜欢竹林,喜欢雨天的竹林、雾中的竹林,喜欢雨后湿漉漉的、焕然一新的竹林。
  雨天的竹林,是别有风韵的。如果是小雨,请不要打伞或者穿雨衣,不要怕雨水打湿了衣裤,即便是穿着雨衣,也要把雨帽退下,让那绵绵如丝的细雨,落在纤细、坚硬的竹枝和叶片上,任凭细微的雨滴,淋撒在发际间和脖颈处,那是一种凉凉的、柔润的、舒服的感觉。满眼的翠绿,竹干,竹枝,竹叶,竹林间的小草,那绿色,是一种深深的绿,甚至绿的有些发乌。雨水顺着竹子质感的肌肤,慢慢地滑下来,有一些反射的亮光,青青地颜色,愈发显出生命的力量。
  云雾弥漫的竹林,就像是仙境一样。那云雾,飘飘洒洒地,忽然散漫了竹林,一阵细微的风儿吹来,云雾又飘走了,只剩下淡淡的云雾的余迹,就像是不忍从竹林中离去。用手抓一把云雾,仿佛能够感觉到云雾的存在。尤其是那刚刚飘进竹林的云雾,渐渐地,渐渐地,悠忽一下,竹林就满满的了,伸手不见五指,一片白茫茫的,就像是梦境一样。
  我特别喜欢雨后的竹林,喜欢雨后竹林洒进的阳光。雨后的竹林,特别的精神,充满了生机,一切都是那样的亲切,那样的赏心悦目。如果是晨雨之后,漫步在毛竹林中,四周一片的寂静,裤脚亲近着刚刚长出的棕褐色的春笋,还有那挂着雨露的弯弯的竹叶和小草,你甚至不敢大步的前行,不敢大声的说话,害怕惊扰了刚刚苏醒的竹林,害怕枝丫上晶莹透亮的雨珠,一不小心,就会从孱弱的、尖尖的叶片上掉下来摔碎。阳光微露,在远处的山峦上的松树间,不经意地透射过来,洒在竹林里。阳光沐浴的地方,是一种青翠的白色,那阳光,逐渐地穿过挺拔的、一棵棵的绿竹,一道一道的,金黄色的,就像是阳光的竹子。还有阳光画出的竹子的阴影,拉的长长的,像是黑色的竹子,满满的竹林,就都幻化成竹子了。竹林,阳光,在雨珠的反射下,迷迷离离的,璀璨闪烁。
  大山的腰部和低矮的平原上,生长着箭竹;山下靠近水源又空气湿润的地方,有着高高的毛竹。
  箭竹,遍布于神农架林区的沟沟坎坎,甚至在山腰和山涯处,一簇簇的。箭竹,都是一片片的,有的颜色绿绿的,有的是金黄色的。经常可以看到,一面向阳的山坡,漫山遍野全是。那箭竹丛,孳生的异常稠密,一棵一棵紧挨着,密密麻麻,重叠无隙,甚至都插不进脚去。箭竹的竿细长,也就是手指粗细,柔韧而坚硬。因为古人常用其作为箭矢,所以叫箭竹。它也是我国特有的大熊猫和小白熊,咀嚼果腹的食物。
  毛竹,是一种多年生常绿树种,根系发达稠密,生长很快。在温暖湿润的气候条件下,在酸性肥沃的腐殖土壤上,生长最好,尤其是喜欢生长在背风向阳的山谷、山麓和山腰地带。婷婷的枝干,是它们优雅的身躯,四、五米以上,才长出稀落、蓬松的竹枝和叶片,越往上越尖,就像是一只巨大的伞盖。
  因为和一位山民比较的熟悉,姓张,三十多岁的年纪,他曾经帮助我们砍伐过做饭的林木,也给我们索要过柴油,他住在一个山腰的东南面。那是一个山脊的平面,有五、六户人家,二十多口人,土坯、茅草和竹子盖成的房子,稀疏地坐落在凸起的山脊的旁边。一条山间的小溪,终年不停地、哗哗地在他们的房前、屋后流过,山民们吃的水源,就是这一条溪流。这儿,有纤细的箭竹,也有高大的君子一般的毛竹。
  每一次路过那儿,我都要歇息一番。尤其是在夏季,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渍,瞧一瞧溪流中的小鱼和小蟹,闻一闻竹林的味道、山间的花香,还要瞅一瞅山民们那冒着炊烟的茅草屋。
  在左边的坡地上,是一大片密密的竹林,显现着盎然的生机,绿油油的,青翠欲滴。在这里,生命表现着的,是一种朴素的美丽,素雅而庄重,没有任何的修饰。春天的时候,我曾经在那竹林里,采集过竹笋。美味的竹笋,分为春笋和冬笋,春笋的壳是棕褐色的,肉是白色的,清脆而淡雅。清明以后,春笋就聆听着沙沙地雨声,沐浴着和煦的春风,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。冬笋的毛壳是黄色的,肉质特别的细嫩,味道鲜美,也许是怕神农架那细碎的冰晶一样的白雪,深深地藏在地下,穿着毛茸茸的、层层叠叠的冬装,在默默地等待着来年春天的雷声和春雨。
  有一天,因为借一把木锯,修缮营房的凳子,我来到了山腰处张姓山民的家,但是他不在,可能是去玉米地了。我环顾了一下,看见他的父亲和他的一双儿女,在旁边的竹林旁,一处竹子搭成的小屋前,在忙着营生,便走向前去。老人坐在一只竹编的方凳上,在破篾条,五岁的小孙女蹲在旁边,七、八岁的孙子,在摆弄一根细细的竹竿,好像是在将蛛丝缠在顶端,准备粘林中的知了。反正也没有什么事,我便给老人打了个招呼,拿了一只竹凳,坐下来。然后,给了老人家一支烟,他激动地接过去,点燃,我们便聊起来。
  老人熟练地将手臂一样粗的、足有五米长的竹子,一劈二,二劈四,四劈八,一根一根的劈下去,细了以后,还要再横着劈,直到劈成可以编制不同竹器的篾条。虽然和我说着话,老人满是老茧和口子的手,一刻也没有停下了。
  七十多岁的老人,一生没有出过神农架的大山,除去种地,就是砍竹子编竹器,他是一位老篾匠。
  “我一辈子已经用了三把了,这是第四把”,他见我仔细地瞧着他的工作,扬了扬手中的篾刀,喃喃地说。那篾刀,有着短短的把,握在手里正合适。弯弯的刀,经年累月的使用,已经被竹子磨成为了月牙形,非常的锋利,发着寒光,原先基本平口的刀,已经只剩下刀背了。
  “噢!”我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,有一些吃惊。
  他有一张典型的中国农民的脸,额头上、眼角上有着深深的皱纹,瞳仁发黄,很是浑浊,有着稀疏的、长长的白色的胡子。他的小孙女,穿着一件红花的褂子,扎着一双羊角辫,就像是一只花蝴蝶,水灵灵的,特别的漂亮,一点也看不出是山里的孩子。她两只手托着腮,惊异又安静地望着我。
  “我已经七十一了,我争取把这把篾刀用完,再买一把,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完了,唉!”他叹了一口气说。
  他的小孙子,在竹林里粘到了一只知了,知了是公的,吱吱地叫着,小孙女赶快跑了过去。
  一根烟,一会儿就吸完了,我赶紧又递给他一支,老人虽然接了过去,但是没有吸。
  “你那烟,没劲”,他说。他掏出了自己的烟袋锅,铜质的烟锅,竹子的烟杆。然后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褐色的烟叶,那是一种柔软的、没有粉碎的烟叶。他把烟叶,平铺在左手上,折一折,用右手卷起来,像是雪茄一样的形状,插进烟锅中,然后,用火柴点燃。由于吸的力量过猛,呛了一下,咳嗽起来。
  “这是自己种的,有劲。”他说,“我这烟锅,用了几十年了,不舍得扔掉,习惯了。”那烟袋锅的烟杆,是金黄色,用箭竹做的,竹节处,是细细的、黑黑的缝隙。
  “太呛了,”我说,“为什么不抽烟丝?”
  “烟袋锅盛烟丝太少,抽几口就没了,还废火柴。”
  ......
  我没有等到老张回来,一阵风吹过,云彩就飘了过来,接着,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,小雨。我没有带雨衣,磕磕绊绊地,沿着崎岖的山路,用了二十多分钟,才回到了营房,衣服都湿透了。
  神农架的雨特别多,尤其是在夏季。
  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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